信而不亲:蒋介石迁运黄金的代理人吴嵩庆(3)

时间: 2012-06-06 12:19    来源:         点击:
  1971年3月,先父遭遇重大车祸,座车与一被警察追逐的盗车在纵贯公路上相撞。第二天清醒后,在左营海军医院得知,士林官邸打来电话,当晚空军派专机由外科教授杜圣楷(杜是我们家的好友,也是蒋的侍医之一)护送至台北三军总医院治疗。次晨,外科主任卢光舜大夫(医界前辈,曾主持筹备兴建台北的阳明医学院)带了一束花来到病房,面传夫人关切之意,并谓这束花是夫人亲自在花园中采来的。卢大夫并告诉父亲:“我们医护人员看得多了,对某人,总统关切。对另一人,则夫人关切。很少有总统与夫人同时深切关怀如对你的。”方知昨日电话与专机,都是夫人从中促成的……   与蒋夫妇能同时建立良好关系,可能是家父的教育背景、宗教信仰以及个性使然,如前述,他为人本分,从不作非分之想,也不做攒营晋身之事,先祖父教育他一切为“公”,所以一生很少为自己,甚至自己家庭着想(有时就有些过分,变得“不顾家”了)。因为是基督徒,与蒋夫妇在信仰上没有隔阂,上海沪江大学毕业的,又是奉化的邻乡人(同属浙江鄞县),在外语上也是得心应手,英、法文都很流利,做事方面也是侍从室“中正学校”严格训练出来的。日后中原板荡之时,央行的“军费”大任就降到他头上了。这也是蒋夫妇知人善任的一面:虽然古板木讷,却是一位忠实可靠的人。但在这之前,还须接受其他历练。   1943年7月,他奉命去国民党的党政高级班受训,得当时任军需署署长的陈良(字初如)的赏识,于结业后调任少将粮秣司长,从此被纳入军需财务系统,由于此而经历了黄金运台等惊天动地的历史巨变。1943年8月刚上任时,他就遇到一个惊险经历:蒋介石在重庆黄山召集最高军事会议,带了一位高炮士兵,报告说,每日吃的主食,军米仅20两(照规定为25两)。委员长遥指着坐最后一排的粮秣司长作答,先父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,刚上任,不知怎样作答。幸亏何应钦(军政部长)、陈良、俞飞鹏(后方勤务部长)说碾制、运输、储藏、洗濯都有损耗,替他解围,但蒋要他在山上多待几天,当时王惕吾(后为台湾《联合报》创办人)任蒋卫队团第二营营长,王逸芬(后任财务署台北收支处处长)任团军需主任,父亲就与他们住在一起,并请他们协助调查。   这种“粮耗”,是历史上最伤脑筋的事,他甫任斯职就须为此“耗损”说明清楚,实在是个难题。但他精力过人,脚踏实地,到部队去调查,由各种数据说明军粮之领发、碾制、运储等损耗难免,绝不能达到25两全数,这种用科学数据的统计方法,与我每日在实验室中作动物或人体研究论文,其复杂度不遑多让。他的结论是,需要管理一元化,建立全国仓库网,集中管理,以减少损耗。   通过了这次测验,他于一年后晋升为军需署副署长,1944年11月又奉命兼任兵役部经理处长,身兼两职当然是位“能吏”。另一方面,作为前西北军“军阀”的鹿钟麟是兵役部部长,而兵役是抗战时期中国最大的弊端所在,蒋介石曾枪毙了负责兵役的署长(原属军政部),才设立兵役部,找了一个“党外”的西北军将领来做部长,自有平息众怒的目的。鹿部长也非傻瓜,特别找了位与蒋关系甚深又有清誉能吏的人来兼任经理处长,可以有如昔日的“钦差大臣”,来纠正风气。   父亲的一项任务就是调查新兵及师管区医务实况。他揭露贵州各师管区的医院直如“催死所”,途中二连新兵直如乞丐群,旅舍不许入内,夜卧檐下石板上,以致一夜即添病兵23人。碰到先父这样有血性的“钦差”:   ……立即将病兵送入医院,嗣严经交涉,始得入室居住。夜闻咳嗽声呼应不绝,声声刺耳,不能入眠,因起而秉烛草此报告。钧长读之,当亦可闻新兵在寒夜所发呻吟咳嗽声,而共掬同情之泪也。谁无父母,孰无子弟,使其流连颠沛至于此极,未握枪受训杀敌前,已成饿者、病者、死亡者,害民而不能福国,尚有逾于此?……钧长当指兵役部长鹿钟麟。此外他也调查了新兵的伙食:……在贵阳则常领不到米。……在此军粮困难中,又有干部克扣之事。据兵站运输大队所接新兵面告,由安顺来筑(按:即贵阳)途中,连长曾售去米一斗;是否仅此数,尚不得而知。每日仅吃稀饭二餐,每人饿得目不能视云云。……至副食更谈不到,规定固少,而一般干部尚多克扣。调查兵站运输大队新兵,据云,每天仅吃稀饭,并无副食,并须为连长每人挑菜若干来筑图利。在晴隆查安兴师区四团六连及十连时,据云,副食每兵每天以十元计算,余作灯油等费。见其所吃之菜,亦不过菜汤一钵,每人分食少许而已。已嘱应照规定发十三元,此等事不一而足,实不胜追究,惟谆戒要爱新兵而已。……   这些就是他替兵役部实地调查的冰山一角,抗战那时已近尾声,不到一年日本就无条件投降了。他揭露了兵役的虐政,国民党的腐败,但是日寇的侵略这笔账也不能不算!先父就是如此秉持自己一点读书人的良知,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特立独行。   兵役的虐政,到抗战胜利后,显然并没有改善。1945年8月盟军中国战区的参谋长魏德迈(Albert C. Wedmeyer, 1897—1989)向蒋委员长呈上一份措辞强硬的报告称:   ……中国的征兵方式是如厉疾……新兵都骨瘦如豺,身体软弱无力;军医院都成病兵的葬身之地……(《改变中国》)   其实,在日寇侵略下的民族抗战洪流中,人命如草芥,牺牲的岂止平民新兵?几乎每个家庭的亲族里都有病死之人,笔者家也不例外。   先父这样一心为公办事,不是没有代价的,家人子女就为他付出了健康甚至生命的代价。由于营养不良,在成都我那不到3岁的妹妹兴静一天早上起来腹泻发烧,晚上请来医生诊断为痢疾,次日帮工抱去医院途中就死了。据年长的亲友说,妹妹得病前一日,笔者先拉痢,但挺过来了,才能活到今日。父亲当时担任航空委员会的经理处长,相当于中将级主管,如果借部车,当晚送医院,一定还有得救的。笔者5岁时,住在重庆,全家六口挤在一间房内,卫生、营养都很差。每餐都吃发霉、含稗石的配给米,能够有一两块甜饼干下饭,已算是不错了。笔者生疥疮,身上溃烂得很厉害,记忆里似乎没有去医院请医生治疗过,都是母亲与姊姊在屋外烂泥地上,替我用硫磺水洗疮。能活下来,看看自己身上的疮疤,现在年已古稀,也算幸运了。当时先父担任军政部粮粖司司长,主管全国军粮(家里配粮也是霉的),忙得很,很少见得着他,全家衣食住行,都是先母一手打理的。   1945年他被陈诚系的王东原(湖北省主席)请去当财政厅长,先父对在湖北任职两件事常悬念在心头不敢忘。第一,我去湖北服务是由王主席东公推荐。当东公携着名单向蒋先生报告时,委员长指着我的名字说:“他是办军需的,不能去!”东公说:“他本人已同意。”委座才予核准。其实,王东公曾请我们高级班同学刘公武兄事先征求我意见,我说:“现在我们工作没有个人自由,如果委员长一定要派我去,我自乐意去追随东公。”我知道委员长选拔干部,有他一贯的方针,违反他意志的事情,实非我所愿,每念及此,心中仍是悒悒(按:王有些自作主张,像是先父在攒营,使他不快)。第二,当王东公调任湖南主席,万武樵(耀煌)先生接任湖北,我提出辞呈,并面报武公表示坚决。武公向委员长报告时,委座说:“此人我知道很好,可留任,其余各厅处可随便更换。”当武公归来告诉我经过时,使我对委座成全支持的德意,又增一层不可磨灭的感戴!他除当财政厅长外,也兼任省银行董事与总经理。他与湖北人相处得很好,在近三年的任职中,“与议会也相处得不错。第一月初到差时,曾遭若干位围攻炮轰,以后他们知道了我的工作与生活情形,从不曾再对我有不礼貌言词,有时且替我辩护”。[按:先父由重庆去湖北任职时,途中被匪抢掠,可能是民国史上被土匪打劫的最高现任官员,在“土匪史”上亦留有记录:“湖北省新任财政厅长吴嵩庆等的专车行至川东武隆白马山,被贵州道真王怀瑾匪伙拦劫,并绑走数人为质,吆吓官方……”(《中国土匪》,2008)]   先父当了近三年的湖北财政厅长,笔者曾记下:他依然是两袖清风,家庭经济上并没有什么改善,武昌的大雪天里,我们这些小孩还是穿着母亲亲手纳底的棉鞋,雪地里一走,都湿透了,一个冬天,双脚一定生冻疮。念小学三年级时我与当时一位主席的公子同校,记得那时他是学校的明星,周围都围着捧月的众星。有一个镜头印在我脑海中,至今如在眼前,就是他小手腕上那只圆形的大表!到笔者有一只表时,已是十余年以后了。多年后读到一则新闻,说是某夫人因为儿子在美国并不是太得意,只好一人返回台湾养老,大叹美国居不易。不知她的那位公子是否就是在武昌校园里曾见到过的少年同学,真是人生如梦呀!   出任财务署长管内战军费(信任而不“亲”)  class=’page’> 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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