儒家方面讲“大智”、“大知”,我们可以举荀子与张载作代表。荀子讲:“所以知之在人者谓之知,知有所合谓之智。”(《荀子·正名》)“知之在人”是讲“私理”,“知有所合”是讲“公理”;“私理”为“小”故有“知”之名,“公理”为“大”故有“智”之名。荀子又撰《解蔽》篇,专门论列“小知”之“偏”;又以“曲知”指称“小知”,认为任何一门具体的学问都存在偏颇,都只看到了“道”的一个方面,都是有“蔽”的。在张载的理论中,“德性所知”就是“大知”,“见闻之知”即是“小知”。张载说:“见闻之知,乃物交而知,非德性所知;德性所知,不萌于见闻。”(《正蒙·大心》)“见闻之知”是“蔽塞”于某一领域、某一层次、某一时段的,故不能“大”。若能冲破“蔽塞”而“打通”各领域、各层次、各时段,就是张载所谓的“神化”。他认为“智力”指“小知”,“穷神知化”的功夫决不是“小知”所能勉强为之的(《正蒙·神化》),“知化”就是“以大知去打通”。“穷神知化”一段话,就是强调“大知”对于“小知”的优先地位的。他又讲到“合内外于耳目之外”(《正蒙·大心》)的知,这种知实际就是“德性所知”,就是“大知”。“小知”是“合内外于耳目”,以为“耳目有受”即是“有知”;殊不知这样的知只是一“偏”之知、一“隅”之知、一“方”之知。
道家方面讲“大智”、“大知”,我们可以拿老子、庄子作代表。我们解释老子所说“恒使民无知无欲也”、“绝圣弃知”、“民之难治也,以其知也”之类的话的关键,就是要区别“大智”与“小智”、“大知”与“小知”。老子反“小智”、“小知”,所以他有一个“反智论”;老子又主“大智”、“大知”,所以他又有一个“主智论”。老子讲“使民无知”,是无“小知”;讲“绝圣弃知”,是弃“小知”;讲“民多智慧”,是多“小智”、“小慧”;讲“将以愚之也”,是让民获取“大智”,因为“大智若愚”;讲“民之难治也,以其知也”,是以其“小知”;讲“以知知邦”,是以“小知”治邦;讲“以不知知邦”,是以“大知”治邦,“大知”的特征是“不知”。庄子则提出了划分两种知的标准,他用“知有所待”(《庄子·大宗师》)来指称“小知”,待就是条件,就是前提。他又用“知无所待”来指称“大知”,无待就是无条件,就是无前提;而无条件、无前提的知识,就是“大知”。简言之,“小知”依赖于一定的条件,有一定的范围、一定的时效;而“大知”却能超越一定的条件、一定的范围、一定的时效。庄子特别强调“大知”对于“小知”的优先地位。他批判世人局限于“小知”的立场,认为那是尊“小知”而弃“大知”,他称为“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”(《庄子·则阳》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