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战国都城的形态加以概括,我们发现东方列国普遍出现城、郭分治的“两城制”,秦则采用了一种“非城郭制”的布局特点。东方列国都城形态内部也有差别,按小城和大城的结合方式,可以分成三个类型:一、两城并列式的,如燕下都、中山国灵寿城、郑韩故城;二、小城位于大城之中的,如曲阜鲁城、纪南城、魏安邑;三、小城嵌入大城一角的,如田齐临淄、赵邯郸。同一类型城市之间应当有相互影响,如燕下都与灵寿城;这是一个尚待深入研究的课题。不管怎样,东方列国都城形态的内部差别较它们与秦的差别要低一个层次。
战国及稍後的文献对“两城制”有所记载:《孟子·公孙丑下》:“孟子曰:‘天时不如地利,地利不如人和。三里之城,七里之郭,环而攻之而不胜;夫环而攻之,必有得天时者矣······’。”宋孙疏:“三里之城外有七里之郭,以为之御”。《战国策·齐策六》:“安平君以之惴惴即墨,三里之城,五里之郭,敝卒七千,禽其司马,而反千里之齐,安平君之功也”。“田单曰:‘臣以五里之城,七里之郭,破亡余卒,破万乘之燕,复齐墟。攻狄而不下,何也?’”
《管子·度地》:“内为之城,城外为之郭”。
《尔雅·释名》:“城,盛也,盛受国都也;郭,廓也,廓落在城外也”。
《吴越春秋》:“筑城以卫君,造郭以守民”。
战国一尺相当于今23厘米,一里相当于414米,三里就是1242米,战国都城如安邑、邯郸、临淄、纪南城等的小城边长与之接近;七里就是2898米,战国都城的大城边长也多与之接近。考古与文献互证,东方列国都城中的小城为“城”,大城为“郭”,确凿无疑。小城中为宫殿区,大城中为居民及工商业区,性质也吻合。惟独大、小城的位置关系,不限于《管子》和《尔雅》所说的内外相套。
自敬王迁都以後,洛阳就成为东周王室的所在地,改名叫“成周”。此前这座城兴建于春秋早期,主要用于驻守诸侯国靖王军队,叫“翟泉”。敬王迁都时在城的北面又扩建了一座小城,来安置宫殿和陵墓,至于原来的大城,可能仍然作为驻军场所,并安排平民区[1]。晋都新田的城市功能分区还不明朗,象牛村古城内既有大量的宫殿,又有手工业作坊及居址,并不是严格意义的宫城。春秋晚期晋国异姓卿大夫专权,他们在东面兴修了三个小城,形成自己的势力范围,并左右公室的宗庙祭祀权。新田手工业既具有氏族工业的特征,又有商业萌生的征兆;石圭的批量生产具有典型意义,意味著礼制的衰落和现世商业观念的流行,并与卿大夫势力膨胀的历史背景有著紧密联系;到了新田晚期,石圭作坊遗址有突破牛村故城南垣的趋势[2]。到了战国时期,“分散的几个小土城,战国时,又集中为一个大郭城”[3]。三晋的都城,都具备了“两城制”的格局,规划明朗,赵都邯郸的北大城既是主要的工业区和居民区,又包括贵族的府邸,同时还在其西北部加强了军事防御设施。从春秋时郑韩故城的东城分布著以社稷为中心的手工业遗址看,东城是包括“百工”在内的国人居住和进行公共活动的场所。曲阜鲁城在西周乃至春秋早期时还以南北垣西门干道为界,西面分布著当地土著或殷遗民,东面分布著周人居址及宫殿区,这种按血缘差别的二分和西周洛邑很相似;春秋中晚期之後,由于“三桓”等私门的崛起,在城的中部修筑小城,其东面墙垣的防御性比北面强,有很明显的针对性,城市布局发生结构性转换,两城制出现。新的格局就其反映的政治生活既与晋都新田相似,又延续到了战国,如田齐临淄。田氏代齐後夷平了原大城东北部姜齐的宫殿区,在西南另修小城,而且其东墙和北墙的防御措施显然针对东北大城内的居民,姜齐时期惨烈的政治斗争给新的统治者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。纪南城的大城兴建于战国早期,当在“吴师入郢”之後,此前在昭王时期就有过几次因战争危机而发生的“城郢”建议,大城的军事守备功能很明显。当然也有管理商业的意义,这从《鄂君启节》铭文可以看出来。燕下都的军事防御性最突出,其城垣的厚度堪称东方六国之最。综上所述,“两城制”在东方之所以普遍出现,不外乎统治集团内部的政治斗争、工商业的发展以及军事守备三方面的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