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主及家眷被押往汴京。沿路由峡江而下,山川崎岖,道路难行,花蕊夫人娇怯怯的身躯,经受了这样风霜之苦,抱着一腔亡国之恨,秋水凝波,春山敛黛,十分幽怨。这日道经葭萌关,在驿中憩息。后主孟昶,有军士监守,另居一室;花蕊夫人带了两名宫人,居于左首一间屋内。花蕊夫人瞧着这般模样,回想盛时,在宫中歌舞宴饮,何等欢乐,今日国亡家破,身为囚虏,尚不知到汴京时性命如何,心内想着,好不伤感。独自一人涕泣了一会儿,觉得一盏孤灯,昏惨惨的,不胜凄凉,再看两个宫人,已是睡得和死人一般。花蕊夫人要睡又睡不去,要想把灯剔亮,却又没有灯檠,只得将头上的金凤钗取下,把灯剔亮,那胸中的哀怨,无处发泄,便随意填了一阕小令,取过笔墨,要写下来,却又没有笺纸,只得蘸着笔,在那驿壁上写道:“初离蜀道心将碎,离恨绵绵,春日如年,马上时时闻杜鹃。” 到汴梁后,孟昶举族与官属一并到了京里,素服待罪阙下。太祖将他封为检校太师,兼中书令,授爵秦国公,赐居汴河之滨的新造第宅。太祖久闻孟昶之妾花蕊夫人艳丽无双,很想与为己有,但一时不便特召,只好借着这种金帛,遍为赏赐,孟昶一行必定进宫谢恩,就可见花蕊夫人了。 到了次日,孟昶妻妾一同入宫拜谢圣恩。太祖便择着次序,一个一个召见。到得花蕊夫人入谒,太祖格外留神,觉得她才至座前,便有一种香泽扑入鼻中,令人心醉。仔细端详,真是天姿国色,不同凡艳,千娇百媚,难以言喻。折腰下拜,婀娜轻盈。太祖已看出了神,好似酒醉一般失了知觉。等到花蕊夫人口称臣妾费氏见驾,愿皇上圣寿无疆,这一片娇音,如珠喉宛转,呖呖可听。太祖的眼光,射住在花蕊夫人身上,一瞬也不瞬。花蕊夫人也有些觉着,便瞧了太祖一眼,低头敛鬟而退。这临去时的秋波一转,更是勾魂摄魄,直把个太祖弄得意马心猿,竟致时时刻刻记念着花蕊夫人,几乎废寝忘餐。恰值此时,皇后王氏,于乾德六年崩逝,六宫春色,虽然如海,都比不上花蕊夫人的美貌。太祖正在择后,遇到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,如何肯轻易放过?思来想去,便将心肠一硬道:“不下毒手,如何能得美人?”当下决定了主意。便在这一天,召孟昶入宫夜宴,太祖以卮酒赐之,并谕令开怀畅饮,直至夜半,方才谢恩而归。至次日孟昶遂即患病,胸间似乎有物梗塞,不能下咽。延医诊治,皆不知是何症候,不上两日,即便死去,时年四十七岁,从蜀中来到汴京,不过七天工夫。